说到教育,在中国儒家教育的经典《论语》中,有这样一句话:“子曰:自行束脩以上,吾未尝无诲焉。”所谓束脩,指的是十条干肉,在古代是一种见面的薄礼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,对于想拜孔子为师的人,只要略表心意,不用破费多少,孔子都是乐于教育的。
在春秋那个以权贵阶层为核心的社会中,有许多出身寒门的优秀人才,包括颜回、子路、卜商、冉求、仲弓、原宪、伯牛等儒家子弟。而流传两千多年的儒家文化,也旗帜鲜明地告诉后人,中国传统教育的核心,是不讲出身、不问家产多少、有教而无类的。
这个“有教而无类”的思想,到了两千多年以后的新加坡,也成为社会教育的核心理念。作为一个绝大多数人口为华裔的国家,李光耀在描述新加坡的治国之道时,概括了三个基本原则:公平的起点,充分的竞争,以及对真正弱势者的人文关怀。
所谓公平的起点,指的是所有基础教育时间段的孩子,不能因为出身的贫穷而受到不公平的对待,必须有公平的教育起点。在公平的起跑以后,当大家进入社会以后,则要开展充分的市场化竞争,如此才能激发活力。
最后,对于在竞争中因为种种原因落败的人(比如身体残疾),则要体现社会的人文关怀。如此,才能激发一个社会最大的经济潜力,同时体现高度文明社会的温暖。
这种公平起点、有教无类的中国传统儒家教育思想,和西方社会精英贵族化的教育思想,并不相同。那么,为什么公平的起点如此重要呢?为什么对于一个国家的建设来说,基础教育阶段的孩子,不能因为家庭出身、家庭资产的差异,而被分成三六九等呢?
在这个问题上,李光耀先生说得很清楚。对于一个国家来说,必须充分利用每一代人里的聪明脑袋。而一个孩子是否聪明,和他的家庭出身、父母是否有钱,关系并没有那么大。如果一个国家把自己的基础教育资源,只投入到一小部分有钱的家庭的孩子身上,那么这个国家就会丧失大部分可能被培养成人才的聪明脑袋。而当一个国家只有一小部分人被培养起来的时候,这个国家的竞争力就可想而知。
在降低全社会的国际竞争力以外,不公平的基础教育所带来的另一个社会问题,则是阶层固化。
如果一个国家的基础教育全盘商业化,父母有钱的孩子得到的基础教育比没钱的孩子得到的好得多得多,那么有钱家庭的孩子就更容易世世代代有钱下去,而社会中下层的孩子则难以得到翻身的机会。长此以往,必然造成社会的阶层固化。
从全世界来看,阶层固化严重的国家,无不是丧失竞争力的国家。印度作为一个十亿多人口的大国,之所以在世界市场输给中国,其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是一个重要的原因。
在现代国家治理中,对抗社会的阶层固化趋势,也是积极治理的一个重要工作方向。比如说,通过对巨额财产继承课以高额遗产税,就是这种努力的一个方向。而基础教育公平化,也是国家治理政策的另一个方向。
从另外一个方向来说,基础教育不公平化,还会导致各个地区发展的不平衡。如果基础教育要根据孩子出生地区的资产多少来分配,那么经济发展水平落后的地区,自然会更加落后。而当一个国家中贫富差距逐步拉大的时候,国家的治理水平也就难以更上一层楼。
当然,从个体的层面来说,谁也不能阻挡家长为了教育自己的孩子,在基础教育阶段多投入一些教育资源。而在市场经济中,一些教育资源必然是可以通过金钱购买的。也就是说,基础教育绝对公平化,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但是,从国家治理的层面来讲,努力推进基础教育公平化,以此增加国家竞争力、消除贫富分化和地区发展分化,又是十分必要的施政措施。而对于投资者来说,在理解了“基础教育需要公平化”这一大的政策方向和背景以后,对于导致基础教育过度商业化、而非公平化的投资标的,比如极其昂贵的学区房,以及致力于替代基础教育的商业化教育企业等(尤其当它们估值过于昂贵的时候),也就需要留有一分谨慎。